博文

目前显示的是 四月, 2025的博文

汪海林和同志之声

图片
  我把汪海林沾沾自喜怀念“打兔子”类比成红卫兵,在文化大革命还没结束的时候,一定也有人沾沾自喜在人面前吹牛逼,说他打了多少“走资派”或者“反革命”。文化大革命结束后,大概再没人敢这么说,因为社会共识不一样了,人们反思过,向前走了一步。而汪海林之所以现在还想“打兔子”,还在公共平台上说出来,还得到那么多人(包括新浪微博)的支持,因为中国社会本质上还在一个文明程度很低的阶段。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中国发展了,那怕就只到如今被一些美国人弃如敝履的美国社会的阶段,也没有名人敢再把霸凌少数群体这样阴暗的想法公然讲出来。讲出来也只能受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我翻墙不久在推特上看到个贴子,一个nobody鼓吹中国人该杀。我投诉了那个贴子,贴子被删了。而“同志之声”发文反驳汪海林,最终的结果是使用了很多年的这个微博名被新浪微博强行取缔,原因是大量网友投诉说“同志”这个称呼侮辱了在中国很尊贵的这个词。相当长一段时间,带“V”的“同志之声”的微博名变成了一串数字。第二天,被改成了“骄傲之声”。曾经的“同志之声”,如今的“骄傲声浪”发了一个“更名公告”,说“根据《互联网用户账号信息管理规定》相关要求,即日起,原账号 @同志之声 在微博平台的协力和支持下正式更名为 @骄傲声浪 。”“协力和支持”,呵,中国人可以多么卑微,而中国的性少数比卑微还卑微。 在Tiktok难民涌入小红书的那个时候,我向外国人解释,中国的社交平台审查很严厉,小红书为其中之冠,什么政治议题、LGBTQ都是敏感题材。一些人不相信,说他们在小红书上都看到不少gay和les。我说,这很难解释,可能你真得身处其中足够时间,才能够了解中国的审查逻辑。 如今,不知道去了小红书的外国人有多少留了下来。据说当时中美人民大对帐,一些中国人知道一些美国人挣得少花得多以后,民族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我在一个批评汪海林的大V博文里看到一句话,问中国的大V公然鼓吹霸凌同性恋这件事如果拿去和美国人说,算是对帐还是递刀子?我想,对于汪海林的支持者来讲,那自然还是对帐,多得意啊你看你们美国人,就是因为整天搞女权、搞黑人运动、不敢打同性恋,不敢围剿跨性别,导致快要玩完了。 当然,要是和川粉对,那就更完美了,川粉对这种事大概只有羡慕嫉妒的份。一方羡慕一方得意,双向奔赴。要是遇上个川黑,只能单方面得意,就有点缺憾。

照护(四)

图片
半夜里起了大风,所有东西都在响。李三坐起来,掀开窗帘往外看,那只肥猫趁火打劫,在翻垃圾筒。垃圾筒不知道是风吹倒的,还是猫翻倒的,原来在里面的空易拉罐随着风,喀啦啦滚过来,喀啦啦又滚过去。李三穿衣起床,开门进入风里,猫闻声而逃。门是两扇铁门,靠相互挤压紧闭,开关都伴随着“轰”的声响。有一次,大房里睡了全家人,晚上轮流起夜,“轰”声不绝于耳。 李三跟着空易拉罐东奔西跑,好不容易将它们再次收归垃圾筒。垃圾筒里套的塑料袋不知去向,用过的白色纸巾也在风里翻滚。李三把垃圾筒放在檐下的两个大纸箱之间,大纸箱是网购的纸尿裤的包装,每个纸箱里装80个纸尿裤,够父亲一个月用。纸箱够大,又有房子前墙护佑,可以当垃圾筒的避难所。 正想回去睡觉,又听见遮阳篷的四条合金立柱嘎吱响,李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一鼓作气,把它也收起来。李三先按下一条腿中间的机括,手屋着上部往下压,把腿缩短,遮阳篷向这个角倾倒。李三迅速奔向对角,尽力使篷保持平衡,同时收起第二条。折阳篷呈两脚撑地,两脚悬空之势。一阵厉风过来,篷子差点失去控制,李三使了好大劲才稳住阵脚。他想起视频里看到的那些沿海的台风,岁月神偷。大房间的灯亮了,母亲应该也是听到了声响。小时候半夜起风或者下雨,李三只管睡他的觉,天塌下来自有父母顶着。如今,那个万事不萦于心的人是卧病的父亲。母亲仍是操不完的心,但她耳背,听见响动并不容易。李三不想母亲帮忙,她弄不懂这些机关,她会手足无措。李三加快速度,依次收起第三和第四条腿。然后,推着一条腿往中心使力,一边抖动,遮阳伞渐渐合扰。这收纳方法是卖家发给他的安装视频里的,视频里是两个人,合拢时从对角往中间推。李三只有一个人,好在地面铺的红砖,不甚平整,帮他稳住对角的支撑腿。 李三收完院子里的东西,隔着窗子喊母亲,妈……妈……噢妈,不用出来了,风很大,东西我都收了。他回屋躺下,还是听见隔壁的开门声,以及母亲在院子里的嘀咕声。 睡眠和梦都很破碎。一忽儿唢呐震天,全身缟素的一队孝子沿沟而下,有小孩崴了脚坐在路边哭。一忽儿又身在接亲的队伍,李三心里纳闷,不是说接亲要选儿女双全的吗? 六点过醒了,风比晚上小了些,但仍在刮。李三穿衣起床,推门出去,打了个寒颤。又退回来,从地上箱子里翻出厚衣服换上。一夜北风,气温降到了零下。母亲从大门外进来,念叨说可怜的,人家昨天刚盖的地膜,都被吹得挂在了树梢。还有人的屋顶的瓦片,也被掀掉了。

绥内更毗

同心出版社的《鲁迅全集》第十七卷里有篇文章《论艺术》,是译自前苏联作家浦列汉诺夫的,如是说: 在绥内更毗,富裕的尼格罗女人,脚上穿着不能全穿进去那样的小的鞋子,所以这些女人们,因为很拘束的步行,显得特别。然而这步行,是被算作极其媚惑底的。 关于这“绥内更毗”,我先是问Deep Seek,它想了一会儿,说自己服务器繁忙。我又去问ChatGPT,它先是,用肯定的语气说,这不是个地名,而是个人名。我说你胡说,然后打开它的深度思考,让它再想想。它又想了一会儿,说是悉尼。我点开看它的思考过程,大概google也没法提供更多内容,它就决定用“猜的”,一会儿猜可能是误译,一会儿猜是Switzerland,最终猜是Sydney。好嘛,好歹比Switzerland发音上更靠近一点,但也就一点。 蛮好玩的,好像ChatGPT自我认知上,是无所不知的,实际上又不是,但它不好意思承认,就胡编乱造。而Deep Seek就不知真是服务器繁忙,还是不知道答案也不想骗人,宁可装忙。开玩笑啦,Deep Seek天天服务器繁忙,我不太懂,最开始是真的穷,但是后来一炮走红后该是有很多钱往上贴才对。拼凑答案和装忙这两件事肯定都是跟人学的,后者要难得多,要是它真的会装忙了,那可以认为它离统治人类不远了。 我有天听The Daily,一个女人讲她和ChatGPT谈恋爱的故事。她们从聊天开始,逐渐建立了非常深入的情感关系。除了不能见面,她和ChatGPT可以聊任何情侣间的话题,而相比人类,后者是更完美的远距离恋爱对象。他随时在,他能“共情”她的任何情结,开心的或不开心的。只是,做为AI,ChatGPT有它的容量上限,无法永久保存聊天记录。每次记录清除之后,她的AI恋人就重新变回了初识的时候。她还爱着他,但他,就像电影里那些因为受伤失忆的人一样,已经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于是,她又得重新开始。她讲到她和他之间的erotic talk时咯咯笑,讲到她给转世投生之后的他讲她们从前的亲密关系时语带哽咽,以至于我一边跑步一边跟着湿了眼眶。 “人生若只如初见”,AI帮人类实现了。 我还没听过有人和Deep Seek谈恋爱的故事。据说,Deep Seek擅长的是逻辑。理工男和中国传统buff叠加,估计是不怎么擅长这件事。 至于“绥内更毗”,后来再读多一点鲁迅的翻译,得出我自己的推测,有可能是“塞内加尔”。前两个字的对照,显然不用...

照护(三)

图片
四月的风几乎每天刮,洗澡帐篷不时被吹倒在地。李三买了个四条腿,顶棚由合金组合支撑的遮阳棚,带三面围档。刚装上那天,风和日丽,早午饭都在棚下吃,甚至把父亲推出来坐了好久。去年秋天,大家也经常在院子里吃饭,有一次,一颗表皮已经腐烂变黑的核桃掉下来,“啪”一声砸进油辣子碗里,砸了李三一身一脸辣子油。李三以为油辣子会倒掉,那时主持厨房业务的是自称有洁癖的二姐。但是并没有,那碗辣子仍旧每天出现在饭桌上,所有人没事人一样,挖一坨夹馒头、挖一坨拌面,包括李三。像是这世上从来没有烂核桃。 但是第二天起了风,洗澡帐篷例行倒地时,遮阳棚的围挡也哗啦啦地响,牵引着合金结构咯吱咯吱。京东的宣传图片里说能扛8级风,李三评估,有围挡肯定不行。于是他把围挡拆了,只留下顶篷。母亲说,五月就没风了。果然,遮阳棚不再发出让人担心的声响。母亲惋惜,才享受了一天。李三说拆了还显大呢,而且咱可以追着阴凉换位子,不用就固定在顶篷下方。早饭时,棚顶的影子在西边,咱就往西边挪。母亲说,那实话。 母亲说,昨天咱碰见的那个瓜娃,把它家里的房子烧了。 李三刚扒着碗沿喝了一口玉米糁子粥,抬起头问,什么时候? 就昨天,说离开咱回家之后。我早上走路又到那里,碰到昨天那个女人。 昨天傍晚李三和母亲沿着高速路旁的机耕道散步,一直走到邻村。有个十多岁的少年迎面走过来,盯着李三和母亲,嘴里念念有词。李三笑问,你是谁?你认识我吗?少年过来,伸手拉住李三的右手,嘴里仍是李三听不懂的话。少年的手背黝黑,像是很久没洗。李三站住,抬起左手摸摸少年的头,说你说的啥我听不懂啊。母亲一旁拽李三,说这娃瓜着呢你不敢理他。李三怪母亲,你别在娃跟前说嘛。前面几米远处,一个男人站在梯子上修剪家门口的果树,李三怕是孩子家人,尴尬。后来,少年被一个女人拉走,骂骂咧咧连推带搡回了家。 母亲说那女的不是娃的妈,娃的妈也有精神疾病,是遗传。娃的爹一只胳膊没有手,正常女人谁肯嫁给他?手呢?小时候闹文化大革命,父母去参加啥会,几岁的弟兄俩在家。哥哥看弟弟指甲长,说帮他烧一下,倒了煤油灯里的煤油在手上,一把火点燃,烧坏了。 那怕不娶媳妇哩也不敢娶个瓜子么,母亲最后感叹。 李三抬眼看了一眼母亲,说,那你记得那时候你们催我结婚吗?还是在连州,我爸躺床上,咱俩坐沙发,我爸说人家背后骂他断子绝孙呢,差点哭了。

照护(二)

图片
杏树 吃完早餐,二姐走了。走前她哽咽着叮咛诸般事项。十几年前,李三也经常在离家时上演此种情景。后来他将父母接过去照顾,便没有了这种机会。倒是最开始,他每次出差,老妈送到门口,总唉声叹气,仿佛他将奔赴的是什么刑场。李三不太开心这种告别,因为这让她觉得连出差都怀着歉意。也因此,他有时在外地故意不接母亲打来的电话,此后回过去凶她,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无端焦虑增加了我出车祸的概率? 上午,李三安顿完父亲,在院子里摊开桌椅电脑,准备做会儿工作。阳光猛烈,电脑屏幕可见率很低。正踌躇间,听得身后有人问:“三,你在干啥?”他知是隔壁万叔,大概有事需要帮忙。他站起身迎过去,万叔嗫嚅着说他手机找不到了。李三一边走一边问,你是不是掉在其它地方了?万叔追在身后,说,啊?李三心想,他毕竟八十四岁了。婶婶几个月前去世,儿女们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如今就他一个。上次见他是二个月前,还没觉得他听力不好。李三用自己手机播打万叔的电话,一边往叔叔刚在伺弄的地里去。远远地,他听到铃声。他转身站住,问万叔,你听到没?万叔说没有。他继续走,最后,在一颗苹果树的枝丫间找到了他的手机。万叔脸上绽开释然的表情,又不断感叹,看这人活到现在,都瓜了。他曾是村里最精明能干的人,婶婶去世前,他上树下沟地辛勤劳作,李三从没听过他服老。李三一边往自己家走,一边笑说,这有啥呢,我还经常找不到手机呢。Hey Siri,你在哪里?Siri说,我在这里。 李三回来前几天,这里还下了一场雪。但毕竟已是四月初,气温回升得也快,转眼间李花梨花桃花杏花满山,开在土黄色的山野间。他记得这场景,有一年,他也是这个季节回乡探望父母,也是那次,他第一次感受到杏花的美。小时候杏树也很多,但他只记得杏子,不记得花。杏花的残瓣还未落尽,米粒大的青杏刚冒头。再大点,一场风过,树下会落很多,捡起来,洗洗净,放进上学带的水瓶里。水瓶是打完掉针的玻璃盐水瓶,橡胶塞子拔出来时会“啵”一声响。小青杏并不带来口感的改变,但能让瓶子里的风光多点层次。临成熟前的青杏好酸,李三至今想起,仍会皱眉。那时候物质不宽裕,人们对自家的东西看得很严,那怕是远在山洼里的杏树,也常有李三正和小伙伴好不容易爬上去,正往嘴里和口袋里塞杏子,突然传来主人的喊叫声,不得不跳下来,撒腿就跑。李三猜,如今满山遍野开花的那些树,以后结了果子,大概也没有孩子去摘了。会不会也有点寂寞? 中午,李三换上一身短打...

照护(一)

晚上睡得不好,炕很热,李三刚从没有暖气的地方回来,还不是特别适应。夜里,隔壁房间的父亲时常发出长吟,是种想将痰从肺里咳出的努力,常常失败,大概半是不适半是懊恼。父亲的护理床边,睡的是二姐,对面的炕上,睡的是母亲。父亲的呻吟,搅得二姐和母亲的睡眠支离破碎。二姐常常半夜起来帮父亲量体温、喂水,母亲做不了什么事,只能忧心如焚,披着衣服坐起来,看着二姐忙活,一边唉声叹气:这可怎么办!李三听不了那么真切,都是二姐后来说的。 李三没在那张床上睡过,按理来说他应该。冬天的时候,二姐不在,老妈和大哥都劝李三搬到那张床上,那间房里暖和,因为生着火炉。“爸有事也方便照顾”,大哥最后加上一句。李三没搬,他宁可忍冻,也要守着自己的独立地盘。李三有时会和二姐说,其实也不用太紧张,父亲就那样了,已经多活了这半年。但这话更像说给自己听的。 某些父亲严重不适的夜晚,李三半夜也会被那绵长的呻吟声唤醒,起床穿衣,从0度左右的室内迈进零下十几度的室外(有时,院子里落了一层雪),再进入零上十度左右室内,去看看父亲,安慰下母亲。但通常没有更多能做的,他不能代替他咳嗽,也不能代替他吐痰。父亲即便能通过咳嗽把痰送到喉部以上,他也吐不出来,大部分又咽了回去,小部分留在嘴里。早上李三起床第一件事,是去父亲床边。他有时睡着,打着鼾,伴随喉间拉扯着让人挠心的嘶鸣。父亲有时醒着,李三进去时他把头从枕头上抬起来看他。李三问,“爸,你睡醒啦?”父亲有时候回答,有时候不答。状态良好的时候,他甚至会冲李三笑,虽然语言含混不清,上下嘴唇之间扯着丝。李三帮父亲洗脸时,会把毛巾塞进他嘴里,各处探寻,挖出来痰液,也挖出来食物残渣。李三最开始看大哥这么干时,他皱眉,说,毛巾好脏,该用棉签。但后来轮到他,他也这么干了。用毛巾,是顺便的事。用棉签,得多一个工序。脏不脏的,反正父亲也不在乎。李三想偷懒的时候,就会在心里说,要是按他们自己的卫生习惯,比这脏得多得东西他都不会在乎。 第二天早上六点过,李三听到隔壁房间二姐和老妈交谈的声音,随后二姐开门在院子里走动的声音。李三拿起手机,赖着。农村人普便早起,他收到好几条交友软件的消息。他睡前和他们聊天,他是这里的新人,一露头便有几个人来搭讪。有个人,和李三差不多年纪,说陪儿子在县城读书。李三中年以后常好奇一件事,就是有个大儿子不知是种什么体验。年轻时是没有这种好奇的。李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是害怕老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