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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话和普通化

那天去县城充电,趁机找到新开的瑞幸,喝了一杯味道像奶茶的冻梨拿铁。 想像中瑞幸建在县城的店面,应该有些规模才是。其实不然,和在成都的一些店差不多大小,也只有两三个座位,而我是坐在店里喝咖啡的唯一客人。大概因为那天阳光明媚,室外也相当温暖的缘故。其间进来几个年轻人,都是提前点好的单,拿了就走。有人说普通话,有人不说话,也有人和我一样,坚持说方言。 这些人都是本地人。店员有三四个,也是本地人,相互之间聊天主要讲普通话,偶尔撂一句方言。但是对客人,一律讲普通话,那怕如我这样的客人,坚决想要保留主体性,不被她们带跑。很显然,讲普通话的客人,是为了迎合店员。 我跟朋友吐槽,真是世风日下,店员不需要配合客人,客人却像是要讨好店员,生怕自己不配一杯9.9元的咖啡。小小一个县城,没几个外地人,为什么店员要对所有人说普通话呢?当然,我知道不是店员想撇言子,扮洋气,一定是公司要求,或者是政府要求。 我小时候,常见有外地读书或者打工的人回到乡村,面对父老乡亲,不知是一时忘了,还是有意为之,摞几句普通话。农村人在背后说起这种人,把上下嘴唇做成“地包天”的状态,嘴角向外尽力扩张,眼睛四十五度斜上:那驴球娃唸还撇言子哩。 做为一个农村孩子,我从小普通话可算得上”标准“,参加过初中的朗诵比赛,当过高中学校电台播音员。那时,学校不要求非得讲普通话,课外当然都是方言。读大学去了外地,自然一律普通话。但是每次回家,一坐上到县城的大巴,立马转换成方言,从没有对着老家人说普通话的经历。那时候,也有些同学,和我一样在外地读书,回来见了面也要跟我讲普通话。我从来不理解那是一种什么心态,只觉得尴尬。 后来去成都工作,又因为人家不跟我讲普通话尴尬。 我那天吐槽时,四川的朋友便说我双标。他觉得我想要让成都人说普通话,却不想让自己家乡的人讲方言。 但其实哪里,我也不是希望四川人跟四川人讲普通话,我从前希望的是他们能和外地人讲普通话,现在都放弃幻想了。而我也希望我们这小县城,甚至小村庄的每个人,都有能力对外地人讲流利的普通话,对外国人讲流利的英语,但实在无法接受有一朝一日再回来,发现这里只有普通话,没了方言。 学习英语,当然是为了和外国人讲,不是和中国人。 有其他朋友说,无所谓,反正语言只是交流的工具。 然而,想象很多年以后,中国人全都讲没有口音的普通话,再很多年以后,地球人都讲标准伦敦口音的英语,是不是也挺无聊?

麻药不睡

除了小红书上的美国人之外,我的微博时间线上,另外一个热门话题是关于医疗。 据说,医保用药集采谈判力度很大,相关部门苦口婆心,把很多药物的价格压到了另人咋舌的程度。然而这种“努力”换来的,竟然不是感恩戴德,反而疑心四起。人们担心医保亏空,所以才无所不用其极。也担心三分钱一片的阿斯匹林,会不会使得药企为了降低成本而偷工减料。要知道,集采前各省挂网价,接近0.5元/片。我看到一个算有点说服力的解释,是说此前价格高,是因为药企要进医保,需要打通各方关系,包括医院和医生,“营销”成本是大头。当然,这个说法不可能被摆上台面,因而官方回应都只是顾左右而言它。 阿斯匹林当然是仿制药。这次集采中标的,全是仿制药,原研药全部出局。 中国制造,近些年纸面上总是遥遥领先。然而,那怕是华为和比亚迪铁粉,遇到食品药品安全问题,怕是也无法以类似逻辑说服自己有那种程度的笃定。 官方无法给出逻辑清晰的解释,民间又不断有各种传言,比如说,以前吃一片进口的降压药就管用,现在吃国产的加倍还控制不住。还有说肠镜前夜,医院给开的国产泻药,喝了也不泻。更惊悚的,据说有不止一个病人,手术没做完,醒了,用的也是图产麻药。 作为一个自认为有点逻辑能力的知识分子,得说,这一切传言,都有可能只是“传言”,是“别有用心”的中伤诽谤。然而,作为一个资深中国人,也是逻辑让你没办法把这些传言都当成空穴来风。 泻药不泻,无非肠镜被屎阻隔,该看见的肿瘤没看见,没准落得个“安乐死”,不用被癌症吓死。降压药降不了血压,也说不定脑溢血,还能给个痛快的。但是手术没做完,麻药过了劲,这是我最不敢想像的场景。幸亏喉头的小手术,去年做了,搁现在,敢不敢上场,怕是得好一番纠结。 还看到,说准备大力推广“针刺麻醉”这一中医古老技术。 打了个寒颤,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老父亲,幸亏已经决定之后无论怎样,不送医院了,不然,万一需要手术,而你又在术中醒来,情何以堪?

TT难民涌入小红书

美国人扎堆冲进小红书,这几天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外国的社交媒体上都引起广泛讨论。我有小红书帐号,但我几个月没有登录了。我曾注销过一个,是因为一篇关于红楼梦的读书笔记被限流而我作为资深中国人完全找不出来敏感点。因而,当我昨天在bluesky看到有外国人说RedNote怎样好,那里的人们多友善时,忍不住提醒她,小红书是所有中国的社交平台里审查最严厉的,外国人可能很难在那里长久生存。我的评论得到了很多红心和回复。有人说他去那里只想看猫,我说那没事,很安全,而且肯定很多猫。有人说她受够了政治和纷争,就想单纯放松。我说审查也不一定只针对政治内容,何况很多东西,你觉得不是政治,它觉得是。有人站我的队,说那里会屏蔽LGBTQ+相关。我说没错,我告诉她,不只那里,中国的所有社交平台都会。我还告诉她,中国有同性恋交友APP,但是同性恋在那里发贴,不能含有“同性恋”字样。我问美国人能理解这事吗?她说不能,美国人会很震惊。我说没错,我是中国人,也几乎不能理解 。我说中国的审查体系之复杂,之没有规则,中国人自己都搞不懂,别说你们这些口无遮拦习惯了的美国人。但,仍有美国人说,他在小红书看到很多gay和lesbian的posts,可见屏蔽LGBTQ+之说是fake news。我傻了,我还能说啥?我只好哑口无言了。 然而,这真是活久见的奇观,不只是中国人,美国人也在感叹it's the most fascinating thing。 要说,没有比我更愿意看到中国人和世界人能正常交流的了,但因为你知道你身处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因而无法乐观去看未来。我微博的时间线,没有人看好这种交流的可持续性。反而,那些美国人,真的像是不大了解中国,有种傻白甜的热情驱使。 就在刚才,我发现抖音也很多美国人了。我看到个视频,定位显示America,内容是某机场的空镜。评论区于是有人惯常抖机灵,发一面党旗,问要不要入党。回答是纯正中文:不了,谢谢,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美国人和假美国人一起来了。

2024问卷

我早早答过一次,以前的文章,都是写在其它地方,复制粘贴过来,那次是好不容易直接用马特市的编辑器,就悲剧了,写半天看到左边有通知,点进去再回来,噢呵,没了。一生气差点想放弃今年的答卷了。所以,拖到现在。趁机吐槽一下,点进去草稿箱存了很多没用的草稿,为啥有用的就存不上呢? 好吧,言归正传。

迷失香港(二)

我从佐墩去大埔,倒了两趟地铁。误入东铁头等座,嗬,谁知道地铁也分等级呢。但头等座坐着确实畅快,尤其我还背个大包。头等座上车前要用八达通核准,没核准也不要紧,上车后还有机会。就算上车后的机会也没抓住,还能靠命。命好不遇上查票,就赢了。但总觉得这种模式对游客不大友好,碰上粗心大意点的,未见得存心逃票,真被查了,就很倒霉。 大埔在城郊,山青水秀的所在。前一天去领物的时候,从太和下了地铁,步行三公里去林村。出地铁站,抬头看见一所学校的教学楼上,挂着“耶稣是主”的巨大标语,一面五星红旗竖在标语前面,虚张声势的感觉。大陆的耶稣在红旗面前,自然是要矮上好大一截的。但这里的耶稣,看起来像是终于有了点神的气势。 林村河很清澈,在高处的公路边上,能看见鱼游浅水。 我报名的是TNF100的14公里,类似马拉松里的三五公里欢乐跑。领物时什么证件也不要,只看邮件就行。这也让我感慨了半天,在大陆,身份证是标配,还有很多比赛要求提供体检报告,更有甚者,要提供纸质版。 领完物回佐敦,想体验一下香港的双层巴士。在巴士站问一当地女士能不能刷手机,她说不行,这里太郊区,只能刷八达通或者给现金。我没有巴达通,我在机场想买,柜台里的工作人员说不用买,用支付宝和微信就行。我翻遍钱包,只翻出来5元港币,车资是6元4角。她在一边看着,说没有的话我帮你付好了。我说那太感谢,我给你十块纸币。她说不用,那五块就行。此后我们站着等巴士,我蛮想聊天的,但她似乎不太想,只好各自看手机。决心还是买个巴达通。到太和站,路过小店,有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迎过来推销,我问他哪里可以买巴达通,他斜睨我,说不知道,他是卖手机的。后来发现就在进站口,离他的店几步之遥。 在大埔住的民宿,也是三百多一天,相比佐敦,总算是个正常的住处了。是一栋二层楼的房子,我住二楼一个带卫生间的单间。来路边接我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小妹妹,约摸十六七岁的样子,见面直接讲英语,我想,大概是传说中的菲佣。问她会不会讲中文,果然,说只会粤语。有点害羞,总带着笑。进去时,一楼的客厅里还坐着一位老奶奶,木然的看我,我向她点头问好,她没有反应。我在我的房间里给手机充电,休息,然后出去吃饭。出门时,老奶奶仍坐在原地,这次热情向我招呼,只是我听不懂。小妹妹在做饭。吃完饭回来,多了女主人,五六十岁的样子,很热情,港普流利,正搀扶行动不便的老奶奶上桌准备吃饭。 晚上准备参赛装备时才发现没有曲...

迷失香港(一)

终于去了趟香港。 香港和我想像中不同,却又相同。朋友问,走在那些电影里的街道上,是什么感觉?我说蛮好的,感觉和周润发林青霞突然成了同一个世界的人。他问有没有幻灭,大概以为我会为那些夹杂在现代化高楼大厦中的破败建筑所惊异。当然没有,我几岁了都,好歹此前也见了一点世面。 但你要说去之前我头脑中的香港就是那样的,那也不符合事实。我不知道在哪里看到文章,说港府有意将九龙城寨打造成旅游景点。问我鱼姐,要怎么去,我想去看。我挺喜欢那个电影,大概因为我和很多香港人一样,对于业已逝去的旧香港怀着多多少少的眷恋。电影里的九龙城寨,破败、逼仄,像末日废土。结尾几个新生代站在高处的雨篷上远望,你说不上导演是在致敬哥谭的蝙蝠侠还是哥谭的小丑。我鱼姐很不客气地说,九龙城寨拆了很多年了,哪儿有的看。后来弄明白,所谓的景点,不过是搭在机场旁边的模型。我当然也没看到,到达和离开时,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住在佐敦的一家旅舍,三百多块,大概四五个平方。开门一步就到床,床的三面靠墙。我在峰哥的视频里看到过这样的房间,却是第一次住。我正用密码开门,老板娘笑着说,香港就是这样寸土寸金的,没办法。我也笑回,听说了。通过booking的评论区我知道房间很小,但对于这种布局没有心理准备,关上门后,不仅有些哑然失笑。好在房间小是小,还有独立卫生间,长在进门右手。那房间其实订得很仓促,没有规划,看着交通便利,并不知道周围有什么。在那个逼仄的施舍单人床上躺下来打开地图,才发现,不远处是传说中的维多利亚港,而另一个方向不远是传说中的旺角。 我是真不爱做攻略,加上九月以来一直为了父母的问题辗转流离,做好了去不成的准备。临到跟前才问我哥,能不能回家替换我照顾父母,他说可以。你知道吧,这本来也没什么好问的,早就说好的事,只是后来我和他隔网对吵一架,怕他耍脾气不回。实际哪儿能呢,人家六十多岁的人了,能跟我一小孩一般见识嘛!于是时间仓促,加上我鱼姐非常热心给我推荐好吃的好玩的地方,我只需要把她发的消息Pin上墙,更懒得自己筹划。我打趣無名,怎么你跟香港不熟吗,光看热闹,也不给些意见。她哈哈笑,说不知道应该推荐那里,这就去YouTube帮我找。我说打住,想要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香港,不是别人的,那样的攻略我会自己去看。不然你讲讲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吃点好了。她想吃叉烧饭、叉烧面、叉烧包。我没吃过叉烧,提起来这两个字,只想到黄秋生演的那个电影...

乡村日记(十一)

为了写七日书,中断了乡村日记,然而写了三天就撂挑子了,对得起谁啊? 还好这几天完成了Matters Zine的线上发布会以及和Robert的“马特夜话”这两样对我来说有些微压力的“任务”。我不太擅长语言表达,尤其有条理的语言表达。我写文章时,写着写着就飞了,说话就更是,比写字还多一层紧张氛围。 我以为Matters Zine要黄了呢,谁知道站方和编辑们不图名不图利,却硬是给完成了,啧,惭愧,总觉得做为作者之一都好像没干啥事。那晚的分享我确实有点紧张,都不知道说的啥。没想到有意大利的作者,真厉害,可以用中文写作,听完他的分享赶快去豆瓣把他的新书标为“想读”。Matters Zine里至少有三位作者出过书,是真正的作家,与有荣焉。 今晚和Robert的聊天要好一些,他说闲聊嘛。没做什么准备,原本说聊跑步的,结果东拉西扯半个小时讲没了。后半个小时,飞到了九宵云外,从中文教育聊到了大马政治,哈哈。真感谢有位不知名(马特市的名)的台湾朋友“kuo”全程听我们“白话”,并且后来还发了言,解答了一些关于台湾的疑惑。 得说,这两次语音,让我想起clubhouse刚兴起时的情景。那时也是一群马特市的朋友在里面闲聊,差不多人生头次听到“港普”和“台湾国语”,好兴奋那时候。可惜好景不长,clubhouse昙花一现,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 话说今天降温了,水龙头直到中午还没解冻。我的两个大拇指外侧,各裂了一个小口。上次降温,我的手背皴破了,那时二姐还是做饭的主力军。那之后,我刻意控制了洗手的频次,告诉自己,入乡随俗嘛,脏点有啥呢,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手背好了。但二姐走后,我毕竟接过了做饭洗碗的任务,于是手背不亮手指亮。好在,下午,我哥到了。接下来,他将接过我的枪,承担起我之前承担的任务。开始有点不自然,毕竟那天在群里吵得那么凶。但都没再提起。虽然吵架时话说得不好听,但有时候,我能理解他。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又正赶上女儿和外孙女回国,两边牵扯,是我也左右为难。只是,那你为啥不能诚恳点呢! 反正,我要走了。我要去香港。我终于可以去香港了。我去跑TNF100越野,但我只跑14公里,留下精力多感受一下“传说中的香港”。哪哪听起来都是熟悉的地名,实际一无所知。我跟我鱼姐说,这些年渲染的,我都有点小担心,担心说普通话被另眼相待,也担心在餐厅遭遇白眼。我鱼姐说让我不用担心,万一有人凶我让我凶回去。我不...